戲子

鹹鹹的海風輕輕撫過我的頰，熟悉的海濤聲又響起耳旁，我睜開雙眼，映入眼簾的是方思海憂心的面孔。

「妳跑到那裡去了？妳知道我們到處找你嗎？」他的語氣焦慮極了，這是那個冷淡的方思海嗎？

「對不起，讓你們擔心了。」我輕道。

「沒事吧？妳到底去那裡了呢？」方思海關心的問。

「阿泰把她關在地下室。」振楓的聲音在頭頂上方響起。

「你受傷了，是他們……」我躺在振楓懷中，仰頭看見他臉上的瘀青。

「不要緊的，一點小傷而已。」

「倒是妳，看起來比振楓還虛弱，需要好好休息，我們回去吧！」方思海說。

「不，我想待在這裡聽你吹口琴，好嗎？」

「嗯。」他點點頭，依言將口琴湊上唇邊，輕輕吹奏起來，柔柔的旋律和著一波又一波的浪濤聲，彷彿又回到過去，天天到海邊聆聽，熟悉的畫面浮上腦海，是他專注的神情。

悠揚琴音中，我憶起了海底無憂的生活。婆婆，我好希望能再回到您的身邊。一思及此，淚又湧上，滾落臉頰，彷彿斷了線的珠鍊，掉落在振楓的掌心，潔白的珍珠，是我最真的心。

「海音，妳的淚就是珍珠？」振楓訝異道。

琴音停了，我張開眼睛，迎上二對存疑的眸，我輕啟雙唇：「我，來自大海……」話未竟，淚，卻落得更急。

抬眼望向夜空，夜幕中星光閃耀，不同於海底發亮的魚兒身上的光芒，星星美得炫目，絢爛得遙不可及。

「好，別哭、別哭了！我知道。」方思海輕聲道。

「妳就是她，對不對？」方思海突如其來的一個問句，解開了所有的答案。

「你終於知道我是誰了！」我點點頭，唇邊浮上一抹笑。

「可是，為什麼？」方思海不解。

「因為，我們和人類是不一樣的。」我如何告訴你海底一年是人間十年？我們本是不同世界的人啊！

婆婆，我終於明白您的意思了，人類的生命如此短暫，所以他們總是只相信眼中所見的事物。

「我該回去了。」我緩緩走向大海。

「海音，妳要離開我們嗎？」振楓著急地問。

至今，我才知離別的愁有多苦，不捨的情從心頭湧上鼻頭，酸澀得令人落淚。不敢望向他們的眸，刻意忽略彼此眼中的悲傷，卻抑不住眼淚。但我仍是屬於大海的，如今沒有藍泉，更不能久留岸上。

「別走！妳忍心讓我再失去妳嗎？」方思海憂愁極了，眉頭深鎖。

「不會的，你不會失去我的。因為，你擁有我們的回憶，你沒有失去我，我的淚，會代替我陪著你。同樣的，你的琴音也會永遠留在我的心中，那是我們之間不必言語便能相知的默契。而且，我們還有共同的夢想，不是嗎？」我的淚不停地落，唇邊卻仍帶著笑容！我想留給他最後一個美好的印象。

「海音，我不會再逃避了。」方思海對著我大喊。

「海音，我會帶著方大叔一起到大海的另一端去，聽說那是一個美麗的國度，那時，妳會和我們一起去嗎？」振楓緊緊握住我的手，以他溫暖的掌心。

「對，一起去完成我們的夢想，我們的約定。」方思海也握住我和振楓交握的手。

「嗯！」我點頭：「你們知道嗎？傳說，在星星墜落的剎那，夢想就會實現！」這一次，我笑著流淚。粒粒晶瑩的珍珠，猶如地面上的星星。

「妳會等到星星墜落嗎？」方思海輕問。

「會的，我會天天到海面等待星星墜落！」我鬆開了他們的手。

「再見了！」不知還能不能再見？

我朝他們揮揮手，走入了大海。

隨著一波波的浪潮襲來，我沉入海洋。

我知道，婆婆在海底等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