戲子

人魚一族，生存在深邃的大海裡，自成一個國度，和陸地上的人類甚少有交集。

每當亮晃晃的陽光射入海中，轉成燦爛的深紫，從海底仰望海面，太陽彷彿一個紫藍的圓盤，隨著波濤起伏，變幻莫測。風起海湧之時，圓盤便遂裂為一塊一塊......。

如果說海底平靜無波的日子是一成不變的，那麼胸中一顆不安份的心，便渴望岸上不可預料的變化萬千。

曾經，偷偷浮出海面，以朵朵浪花為遮掩，聽一位年輕水手吹口琴。琴音悠悠，低低切切，似訴盡他對大海的熱情。柔柔樂音，與波濤一應一和，宛如天籟。情不自禁被吸引的我，總是天天到海面聆聽。沒有約定，卻似有默契般，他從未令我失望。而我對他一無所知，只知其他水手喊他：方思海。

可是，三年前，他不再到海上來了。

如今，我滿十六歲了，依族中不成文的規定，我可以向族中的智者提出上陸的要求。

 [婆婆，我已經滿十六歲了，我可以到陸地上看看人類的世界嗎？]

人魚之間，以心靈相溝通，我們沒有虛偽，沒有欺騙，更沒有謊言。心，即是我們之間的言語。

 [孩子，陸地上不比海洋單純，妳知道人心有多險惡嗎？]婆婆是族中的智者，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了智慧的痕跡，和靄的目光透露著細膩的心思，她是族人最敬重的長者。

[我只知道陸地上有許多海中所沒有的花草樹木；海面上的天空，是海水所無法比擬的湛藍！而，人類，應該和我們一樣吧！]我嚮往那一個美麗的世界。

[傻孩子，妳只看到了表面，人類和我們是不同的。當我們的祖先選擇了大海，人類的祖先選擇了陸地，就注定了彼此的不同。]婆婆慈愛地輕撫我的長髮。

[哪裡不同呢？]

[等妳上了岸，就能明白了。]

婆婆拿出一瓶精緻的瓶子，似水晶般耀眼。

[這是......]我疑惑的接過瓶子。

[海音，這是藍泉。人魚一旦上了陸地，可以不食三餐，卻不能一日不飲藍泉，陸地與深海不同，而藍泉是我們在陸上的生命泉源，沒有了它，便會乾渴而亡。]婆婆一臉謹慎道。

[嗯，我知道了，謝謝婆婆！]我將藍泉緊緊握在掌心。

[孩子，藍泉只有一個月的份量，時間到了就該回來。]婆婆叮嚀著：[記住，無論發生什麼事，婆婆永遠在海底等妳回來。]

[是，婆婆，我記住了。]我揮別了婆婆，告別了家人朋友。